kb体育伊春可能是中国最为地广人稀的城市,连市政府办公大楼都几乎面向旷野。伊春新城已经建起十年。整个伊春的建城史也不过六十年。新城的时间似乎停在了刚建起的2006年。司机师傅还记得,伊春GDP最高时,在黑龙江能排到中游,当时这座城市从无到有,似乎还在勃勃向前。
伊春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才逐渐演化为城市,其源自木材产业的兴旺。1948年起,这里开始大规模开发建设,60年来为国家提供优质木材2.4亿立方米,贡献税金和育林基金等300余亿元。但资源丰富也不能坐吃山空。作为中国最大的森林城市、共和国森林工业的摇篮,2008年,伊春被列入首批资源枯竭城市名单,而后成为“全国唯一的国有林权改革制度试点和林业资源型城市经济转型试点城市”。
从减少木材砍伐,再到彻底禁伐,就是最近这三年来的事。与之相伴的是人口迅速流失。伊春在经历转型阵痛。尽管实行生态保育,发展旅游业,不能再砍伐森林,地方政府与林业管理局合一的体系却仍然维系着。它是城市收缩的现场。
身处2016年深秋的伊春新城,已很难想象它当初被建起的原因。相比空荡荡的马路和高楼,静默的大山和流动的空气更像是活物。和其他很多城市的新城一样,最先入驻伊春新城的机构,包括各级政府机关,如市政府、检察院等,还有各种银行的分行。其他大型公共建筑也建在新城。极其宏大的体育场馆,与周边山体尺度和谐,使人自感渺小。酒店也是一派高大威严,在辽阔空旷的环境中,一栋建筑近在眼前,但恐怕还得走上几百米才能抵达大门。
而新城并未因这些大型设施增加多少人气。这里没有早晚高峰,也没有夜生活。在六车道马路上,不时驶过一两辆汽车或拖拉机。人们单凭声音就可避开,甚至还能分辨交通工具的种类,无需交警或红绿灯。马路两旁的电灯杆上系着红色的中国结,人行道的地面干干净净,垃圾桶里少有垃圾——不是清洁工太多,而是来这里的人太少。细看一些公共设施的说明,会发现有多个错别字。这里的人太少与公共服务的缺乏总是相互对应。但有一点好处,停车位始终充足。
维护这些设施的人手同样匮乏。我住在由林都体育场一部分改成的酒店里,从窗口就可望见整个足球场。这里曾用以接待大型活动的来宾。2014年,伊春承办了黑龙江省第十三届运动会。
而在这个秋天的晚上,偌大的酒店里,只有两个服务人员。前台的小哥告诉我,这里整整一天设施故障,无法提供热水,次日才会有师傅来修好。两三百元一晚的价格,在当地算是高端酒店,虽然暑假前来旅游的人潮已然退去,但仍然难以想象,在北上广最高档的酒店会发生一晚上不能洗澡的情况。
这个体育场的底商部分,被用作“伊春市电子商务产业园”。但包括中国邮政、中国移动等门面在内,几乎全部卷闸门紧闭,开出的几家也门可罗雀。一对父子在体育场门外的空地上踢球。十分钟未见一个人经过。在极少数路人中,有牵着大狗出来遛的年轻人,也有坐在椅子上享受安静时光的老人。他们和这空城一样沉默。有两支队伍在体育场内踢球赛,裁判的哨音在空气里回荡着。
在宽马路、大山、楼房之间,只有以轮滑的速度穿行,才能感到城市是自己的,是可以供自己自由舒展的。走在伊春的街道上,或许会发觉,东北冰雪项目的明显优势,不仅缘于天然的冰天雪地,还因为地多人少,有太多的大尺度广场和街心花园,能让小朋友自由滑行,这自然构成了运动人群的基础。
新城也有若干住宅小区,同样十分安静。还有一个在建的“小镇”,配套了大型的农贸市场。但现在只有工地,传出金属碰撞的零星声响。到了晚上,灯光勾出城市的轮廓。却没有人来填充。这些建筑看起来仿佛从天而降。
伊春的历史仅有几十年,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传统,难免植入其他城市的样貌。比如,三亚生态园酒店,以热带风光来设计布局,无非为了满足东北人民对三亚的向往。伊春新城已然是一个异托邦,这酒店无疑成为异托邦中的异托邦。
由于空间的大尺度,城市中的一切动机都显露无遗。伊春市政府旁边,就是价格最高、设施最好的酒店。因为,远来者来到伊春新城,基本是要到机关来办事的。而这里公交班次少而绕路多,只有住在机关边上,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交通上的麻烦。麻烦到什么程度?从新城的市政府,到老城的火车站,开车只需十五分钟,乘公交车却要转上一两个小时。但人的时间似乎不太值钱,从市政府出发的公交车上,不时有人上来,遇见熟人,开始唠扯。没有人为车半天不开而焦虑。
伊春的出租车起步价五元。如果在新城与旧城之间穿行,便是不打表,一趟15元钱;晚上要价更贵,如果赶上下雨或宰客,最多可能是25元。中国有许多新城皆是如此,大约是因在两地来回的人少,司机需要考虑返程空载成本。普通市民日常生活工作,大概没什么要在其间往返的理由。
伊春的旧城稍微热闹一些。火车站附近就是市中心,可见当地产业形成的脉络。载煤的小火车如今仍从市中心穿城而过。要从大连商场抵达繁荣街,便需要跨过铁轨。在这里,这些工业的历史也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颇具俄罗斯风情的繁荣街,是城市中心的步行街。街面上最多的消费场所是麻辣烫和拉面馆。除了新华书店、服装店之外,还有各种机械五金店。商业门头之外,有打地铺甩卖床单的,以及推着黄鱼车卖水果的。这里几乎没有咖啡馆,甚至奶茶店也少有。与其说是商业步行街,倒更接近一个硬件高档的农贸市场。
伊春是由大片林场催生的城市,拥有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森林覆被率。虽然建筑有异域风情,城市的生活传统却来自林场。无论伐木还是装载,林场少有工作能让一个人独当一面;另外,孤独也令人恐惧,人们必须成群结队。因此,繁荣街上像样的餐馆,都只适应一群人的聚餐,一人独自吃饭难免尴尬。这菜量之所以大,不光是原材料便宜,或许也有人们要结伴的需求。
这里遵守着自己的冬令时。下午不到三点,已有暮色。四点半是下班时间,五点半大商场关门,六点半已临近深夜。而上班时间在早上七点半与八点之间。伊春与国内其他城市上下班时间不匹配,多少也限制了交流。
但在不那么冷的季节里,老人们乐得利用这些晚上多出来的时间,再跳一会儿广场舞。在繁荣街和水上公园,都有大规模的广场舞队。这些上了年纪的舞者,有时排成方块,有时排成长龙,充分利用这里开阔的空间,是城市夜间的活力之源。其他城市的主要商业街上,也有广场舞活动,比如上海的南京路步行街,但始终是这里更恣意。
水上公园是市民活动的中心场所,有一些老公园里常见的游乐设施,也有用于大型表演的露天舞台。一隅的地质博物馆里,展示的是地质科普知识。这里毕竟是以山林为基底的城市,石头、大树和恐龙便是这里的灿烂文明。取暖期还没到,馆内萧瑟。而博物馆二楼,却陈列着预防电信诈骗、如何防止溺水的展示牌,遮住了介绍中外地质考古学家的展板。
在伊春所有公共空间,都可以清楚听到附近路人的交谈内容。人们的交谈少有言外之意,心思简单。城市的声音种类单调,意味着其中活动的单调。这些声音传达了人们的真实处境,让这座城市毫无秘密。
比如,在饭店里的谈话。我坐在繁荣街附近的一处面馆,吃着一碗只要几元钱的热冷面。小间店堂里人几乎坐满,两个人在我身后,在商讨“办工作”的问题,似乎从不认为这些交谈需要避人;而店主不停地向他们推销自己家的茶叶蛋。要“办工作”的一人,之前托人送了钱,帮孩子把工作“办进去”,但心里完全没谱,“已经送了一万八,后来说要三万,也不知道办到哪一步了。”另一位朋友建议:“你问问关系走到哪里了,要么就说三万太贵,办不起,不办了。”于是,她马上打了个电话,但仍然没有得到清晰确定的答案。看来这件事情多半要黄。也不知能否拿回这笔钱。
在这里,“上班”不是一个动词,而是一种有可以依靠的单位的状态。这种稳定状态的门槛越来越高,却越来越为年轻人所不屑。他们有年轻的资本,可以用脚投票。
在一家还不错的餐馆里,青年男女在聚餐聊天,话题离不开吃穿用。“苹果不行了,现在最时尚的手机是乐视。”一个姑娘说。他们从城市街道上接收的信息,也与大城市不同。几乎没有人谈论时下的新闻。
传统上,伊春是个提供原料而非附加值的城市。而如今,来访者走出伊春林都机场,眼里便是“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的几个大字。
伊春要向旅游业寻求发展。过去每到国庆节,到伊春的飞机便停航。从这两年起,由京沪通过大连和哈尔滨中转的飞机,每天三班,全年都飞。这无疑是助推“青山绿水”与“冰天雪地”都能成为“金山银山”。于是在广袤的大地上,交通就成了特别重要的事情。
在机场外面等游客生意的出租车司机,是这座城市新兴产业的潮头兵。相比京沪出租车司机普遍年龄大收入低希望安度晚年,伊春的出租车司机,投身于正在兴起的旅业之中,是一派勤奋向上的姿态。
机场无疑是出租车司机的重要接客窗口。一旦乘客上车,司机便在路上闲话家常之余,问起要去哪里玩,是否需要包车,并把写有自己名字和电话的纸条,发给远道而来的乘客。如果聊得好,司机便多揽到一单生意。通常是五六百元包一辆车。司机通常还有更好的车,能适应略高端的需求。相比之下kb体育,对市区路上扬招的客人,司机则不能指望有这种好运。据说机场要向司机收取不少管理费。
相较机场,伊春的火车站显得了无生气。这座今年春天重新粉刷的车站,体量十分庞大,站内还有体育场馆。但此时唯一的商业就是一辆卖小商品的火车。
在这广袤的土地上,节点是稀缺的。与机场同理,酒店也是出租车的接客窗口。出租车也并不愿空驶碰运气,通过酒店叫车,尤其是在新城,效率较高;虽说如今人人都可以用手机打车,但酒店仍然维系着与若干司机的联系。有的酒店甚至只允许自家叫的车到门前接人。
交通是旅游产业的互补品。有的出租车司机其实是在做兼职。他们白天在国企上着班,晚上再与人轮换开出租。毕竟,国企那点收入,无法让一家老小活得自在。“你看着物价便宜,但冬天菜特别贵。”
司机们眼见着伊春人口流失,也有不甘与不安。“走的都是精英。”这位司机说到,亲戚朋友在外闯荡赚钱,“我们家人心野”,进而念及,祖辈闯关东而来,但自己却没有继续往下闯。
他尤其推崇的,是一位同学的事迹。司机称,那人19岁时把人“捅了”,家人把事情“平掉”,他自己随即离开伊春去了北京,结果“跟对人了”,于是发迹,先是搞小贷,而后搞旅游开发,混成了土豪。而跟着他混的小弟,包了一座寺庙,从中赚取香火钱,还有五个老婆。这听起来是一个夸张的传说。但言下之意却是真切的:离开这里闯荡,才有机会。
“四川绵阳、上海,都有他的项目,看不上伊春。”司机称,自己的这位老同学,每年会包下伊春最好的酒店,请同学们彻夜狂欢,还会给大家发钱。“出去混得好的都是能人。”
而另一位司机则认为,走的是人才,有知识、能干的人,必须让孩子受教育,才有可能离开这里。为了让儿子考上大学,这位师傅开出租车赚钱,而妻子在家里管着儿子读书。“他不爱学习,我们得管着他。”
出租车行业承担了另一重功能:广告推广。比如,有新开的某啤酒精酿坊,通过出租车司机向乘客展示优惠的二维码,而报酬只不过是请司机喝一杯啤酒。就当地状况而言,这无疑是投放精准、物美价廉的广告。相比之下,大型的公交站牌处却不乏空白的广告位,因需求小,价格也不得不压到很低。
市民日常活动不一定需要坐车,因为有上佳的运动空间。与大城市相反,在伊春这样的城市,运动相关产业不可能替代打车或租车,相反是增加了对后者的需求——人们要专门乘坐飞机过来跑步。沿着伊春河堤,就是上佳的跑步路线。
这些天然贯通、向所有人开放的滨水步道,或许才是真正表征当地市民生活状态的空间。没有人来进行投资,却令每个人都能享用城市中的荒野与河岸。伊春2007年曾被联合国相关组织授予“世界十佳和谐城市”名号。倒不妨在绿化率指标之外,对此增加一重关于“平等”的理解。
人少地多是一种资源禀赋。九月,伊春刚举办过第二届马拉松比赛。所谓“运动兴城”,这种跑步活动,可以让来者感受到伊春的好处,进而口耳相传,吸引更多人来到这里。
来到伊春的游客,最终目的地是市区之外的大山。从伊春区一路向北,有诸多地质公园,上甘岭区是溪水国家森林公园,五营区是五营国家公园,汤旺河是汤旺河国家公园,嘉荫是嘉荫恐龙国家地质公园和茅兰沟国家森林公园——这些公园就可以直接指代这个地方本身。毫无疑问,如果是乘坐出租,人们会直接说出公园的名字,而不是行政区或某个学校。
2016年5月,习刚考察过伊春的上甘岭区,也为溪水国家森林公园连同整个伊春都带来了不少人气。出租车司机对此赞不绝口,感觉生意明显变好。
生意必须要好起来,否则只有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离开。一路往北,人越来越少。“封山育林,这里又没有地可种,人都走了。”在封山育林的几年,上甘岭区的人口减少了一多半,现在大约还有一万人。
沿着公路即可俯瞰萧索的社区。汤旺河国家公园是第一个国家公园试点。这里有巨大的石林,管理者给每块石头起了个名字。到处都是秋叶静美,盛大却单调。游人必须沿着步道而行,否则一旦误入林中,便迷失方向。汤旺河国家公园门前的摊贩,正打算收拾回家猫冬。汤旺河国家公园的导游,有的是从汤旺河本地选拔,也有的是外聘而来——这固然是产业升级的过程,但相比过去兴旺的林业,岗位无疑是变少了。
汤旺河的城区相比上甘岭更加空空荡荡。一些商店只在门面上贴着条子,告知来客可以打电话找人。学校里也是空的,听不到学生的声音。写着“山东大汉”的机械设备,如今荒弃在小区里。这些城区因林业而生,也因林而空。
伊春也在营建小镇。铁力的马永顺林场是其中典型,官方把它叫做“生态旅游名镇”,打造成“美丽林场建设的标杆和样板”。马永顺是砍树劳模,也是栽树英雄,是与铁人王进喜同时代的模范。他曾经在这个农场工作,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这里,还有一整座纪念馆。
马永顺林场在伊春市区的南边。但伊春人会把这里叫做“水伊方”,那是一个大型的水上乐园;或称其为“日月峡森林公园”、“日月峡滑雪场”等。
相比已不能再砍伐的森林,对林场这个部门而言,游乐设施更加重要。但在秋冬季节,此处也只剩下一些夏天的记忆。比如,能从锁住的许多食杂店的玻璃窗里看到一些泳装。要用大众点评网去找餐馆是不可能的。遇到一家开门的店已属幸运。各种公共服务设施,如电信、卫生所等,尽管只是小门头,还是显得冷冷清清。一些食杂店开着,也少人光顾。
此刻正是淡季,林场已经没有游人。林场职工的院子,大多贴了联系方式要出租。不愿意离开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下午有卖菜的车子过来,喇叭里喊“土豆”,需要的人就出来买,把一大袋土豆扛回去。
“水伊方”是亚洲最大的室内水上乐园,里面传来英文流行歌。时不时有电瓶车拉着物件经过。两种声响互无关涉。
当地的决策者或许也有一些关于文旅结合的想法,这里还安排了一个省作协的创作基地。看似有模有样。但现在是秋天,这里空无一人。
或许出于旅游养老度假配套的目的,马永顺林场还开发了一个“日月峡风情小镇”。但此时也是空空荡荡,房子大概是没有卖出去几套。一些人一边清理这些别墅的花园,一边聊着哈尔滨的打工机会。与大山和树林相依的马永顺纪念馆,俯视着这片意大利风格的空别墅,以及其中晾晒的些许菜干。
在马永顺纪念馆旁,可以看到来自哈尔滨松江的拖拉机。正是这些机械设备,使得森林成为财富之源。这让人想起雅各布斯的论断:是城市塑造了乡村,而从乡村演变而来的城市,终究缺少一些可持续发展的依托。伊春并不是一个有着城市性的城市,它是一种特别的存在。
对冬天漫长的伊春,发展房地产实在太艰难,旅游也有明显的季节性。但山里的物产却一直与人相伴。山上有林蛙,秋天雨天的晚上,人们打着手电,在山里的公路上转悠,仿佛寻找自己丢掉的珍宝。这是山赐予人的狂欢,只是不能赶尽杀绝。
嘉荫在伊春最北边,已是中俄边界,属于边缘的活跃地带。另外,这里的地貌属于平原,可以种地,并不需要靠山吃山,所以没有受到封山育林的冲击。中俄界河边,也是一片开阔的可以漫步的地带,能看到对岸的茂密树林,围栏上刻着远古生物的科普知识。
相比南边的上甘岭、汤旺河等地,嘉荫街上的人明显更多,但街面也是空旷。街上的小店大多售卖俄罗斯的商品,其中多数是食物,比如巧克力、蛋糕、肉肠,还有酒。有些店铺在门上贴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有人前来问询,可以拨打。这多少说明存在需求。街上的饭店叫卖“十元盒饭”,声音显得空旷,但也有些生气。
在这里的大街上,听不到人们谈论股票,也听不到关于创业的谋划。进入耳朵里的,皆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嘉荫曾经出土了我国第一具恐龙化石骨架。这里采用了诸多恐龙形态的城市家具,如路灯、垃圾桶等。还有一大片恐龙公园,其中有不同种类的恐龙塑像。公园的树影间,人迹罕至,这些塑像却栩栩如生,定睛之时,教人回到了上亿年前。它们的躯体都很大,因为在这里并不需要节省空间。
眼前这座城市,正坐落在恐龙倒下的身躯之上。在街道、公园与河岸之间,恐龙的形象传达着奇特的观感。当下这一瞬间,古老、庞大、缓慢却丰肥的恐龙,又像是整个东北的象征。那么,在收缩城市的基底之上,又会长出怎样的故事呢?